前一頁 | | 后一頁 | | 回目錄 | |
---|
其實石破天內力再強,憑他只學几天的擒拿手法,又如何能拿得住丁不四這等高手?只因丁不四有了先入為主的成見,認定石破天必以‘春云乍展’來解自己這招‘鐘鼓齊鳴’,而要使‘春云乍展’,非退后一步而摔入江中不可。他若和另一個高手比武,自會設想對方能有种种拆解之法,拆解之后跟著便有諸般厲害后著,自是四面八方都防到了,決不能被對手閃到自己后心而拿住了要穴。但他和石破天拆解了百余招,對方招招都是一板一眼,全然依准了自己所授的法門而發,心下對他既無半分提防之意,又全沒想到這渾小子居然會突然變招,所用的招數卻純熟無比,出手如風,待要擋避,已然不及,竟著了他的道儿。偏生石破天的內力十分厲害,勁透要穴,以丁不四修為之高,竟也抵敵不住。
這一下變故之生,丁不四和石破天固然吃惊不小,那老婦也是錯愕無已,“哈哈,哈哈” 狂笑兩下,又暈厥了過去,雙目翻白,神情殊是可怖。
石破天惊道:“老太太,你……你怎么啦?”
阿繡身在艙里,瞧不見船頭上的情景,听石破天叫得惶急,忙問:“這位大哥,我奶奶怎么了?” 石破天道:“啊喲……她……暈過去啦,這一次……這一次模樣儿不對,只怕……只怕……難以醒轉。” 阿繡惊道:“你說我奶奶……已經……已經死了?” 石破天伸手去探了探那老婦的鼻息,道:“气倒還有,只不過模樣儿……那個……那個很不對。” 阿繡急道:“到底怎么不對?” 石破天道:“她神色像是死了一般,我扶起你來瞧瞧。”
阿繡不愿受他扶抱,但實在關心祖母,躊躇道:“好!那就勞你這位大哥的大駕。”
石破天一生之中,從未听人說話如此斯文有禮,長樂幫中諸人跟他說話之時盡管恭謹,卻是敬畏多過了友善,連小丫頭侍劍也總是掩不住臉上惶恐之神色。丁當跟他說話有時十分親熱,卻也十分無禮。只有這個姑娘的說話,听在耳中當真是說不出的慰貼舒服,于是輕輕扶她起來,將一條薄被裹在她身上,然后將她抱到船頭。
阿繡見到祖母暈去不醒的情狀,“啊” 的一聲叫了起來,說道:“這位大哥,可不可以請你在奶奶‘靈台穴’上,用手掌運一些內力過去?這是不情之請,可真不好意思。”
石破天听她說話柔和,垂眼向她瞧去。這時朝陽初生,只見她一張瓜子臉,清麗文秀,一雙明亮清澈的大眼睛也正在瞧著她。兩人目光相接,阿繡登時羞得滿臉通紅,她無法轉頭避開,便即閉上了眼睛。石破天沖口而出:“姑娘,原來你也是這樣好看。” 阿繡臉上更加紅了,兩人相距這么近,生怕說話時將口气噴到他臉上,將小嘴緊緊閉住。
石破天一呆,道:“對不起!” 忙放下了她,伸掌按住那老婦的‘靈台穴’,也不知如何運送內力,便照丁當所教以‘虎爪手’抓人‘靈台穴’的法子,發勁吐出。
那老婦“啊” 一聲,醒了過來,罵道:“渾小子,你干什么?” 石破天道:“這位姑娘叫我給你運送內力,你……你果然醒過來啦。” 那老婦罵道:“你封了我穴道啦,運送內力,是這么干的?” 石破天訕訕的道:“對不起,對不起。我實在不會,請你教一教。”
适才他這么一使勁,只震得那老婦五髒六腑几欲翻轉,‘靈台穴’更被封閉,好在她練功走火,穴道早已自塞,這時封上加封,也不相干。她初醒時十分惱怒,但已知他內力渾厚無比,心想:“這傻小子天賦异稟,莫非無意中食了靈芝仙草,還是什么通靈异物的內丹,以致內力雖強,卻不會運使。我練功走火,或能憑他之力,得能打通被封的經脈?” 便道:“好,我來教你。你將內息存于丹田,感到有一股熱烘烘的暖气了,是不是?你心中想著,讓那暖气通到手少陽膽經的經脈上。”
這些經脈穴道的名稱,當年謝煙客在摩天崖上都曾教過,石破天依言而為,毫不費力的便將內力集到了掌心,他所修習的‘羅漢伏魔功’乃少林派第一精妙內功,并兼陰陽剛柔之用,只是向來不知用法,等如一人家有寶庫,金銀堆積如山,卻覓不到那枚開庫的鑰匙,此刻經那老婦略加指撥,依法而為,体內本來蓄積的內力便排山倒海般涌出。
那老婦叫道:“慢些,慢……” 一言未畢,已“哇” 的一聲,吐出大口黑血。
石破天吃了一惊,叫道:“啊喲!怎么了?不對么?” 阿繡道:“這位大哥,我奶奶請你緩緩運力,不可太急了。” 那老婦罵道:“傻瓜,你想要我的命嗎?你將內力運一點儿過來,等我吸得几口气,再送一點儿過來。”
石破天道:“是,是!對不起。” 正要依法施為,突見丁不四一躍而起,叫道:“他奶奶的,咱們再比過,剛才不算。” 那老婦道:“老不要臉,為什么不算?明明是你輸了。剛才他只須在你身上補上一刀一劍,你還有命么?”
丁不四自知理虧,不再和那老婦斗口,呼的一掌,便向石破天拍來,喝道:“這招拆法我教過你,不算不講理吧?” 石破天忙依他所授招式,揮掌擋開。丁不四跟著又是一掌,喝道:“這一招我也教過你的,總不能說我耍無賴欺侮小輩了吧?” 他每出一招,果然都是曾經教過石破天的,顯得自己言而有信,是個君子。
他越打越快,十余招后,已來不及說話,只是不住叱喝:“教過你的,教過的,教過!教過!教……教……教……” 如此迅速出招,石破天雖然天資聰穎,總是無法只學過一遍,便將諸般繁复的掌法盡數記住活用,對方拳腳一快,登時便無法應付,眼見數招之間,便會傷于丁不四的掌底,正在手忙腳步亂之際,忽听得那老婦叫道:“且慢,我有話說。”
丁不四住手不攻,問道:“小翠,你要說什么?” 那老婦向石破天道:“少年,我身子不舒服,你再來送一些內力給我。” 丁不四點頭道:“那很好。你走火后經脈窒滯,你既不愿我相助,叫他出點力气倒好。這少年武功不行,內力挺強!”
那老婦哼了一聲,冷冷的道:“是啊,他武功是你教的,內力卻不是你教的,他武功不行,內力挺強。” 丁不四怒道:“他武功怎么能算是我教的,我只教了他半天,只須他跟我學得三年五載,哼,小一輩人物之中,沒一個能是他敵手。” 那老婦道:“就算學得跟你一模一樣,又有什么用?他不學你的武功,便能將你打敗,學得了你的武功,只怕反而打你不過了。越學越差,你說是學你的好,還是不學的好?” 丁不四登時語塞,呆了一呆,說道:“他那兩招虎爪手和玉女拈針,還不是我丁家的功夫?”
那老婦道:“這是丁不三的孫女所教,可不是你教的。少年,你過來,別去理他。”
石破天道:“是!” 坐到那老婦身側,伸手又去按住她靈台穴,運功助她打通經脈,這一次將內力极慢极慢的送去,惟恐又激得她吐血。
那老婦緩緩伸臂,將衣袖遮在臉上,令丁不四見不到自己在開口說話,又听不到話聲,低聲道:“待會他再和你廝打,你手掌之上須帶內勁。就像這樣把內勁運到拳掌之中。只要見到他伸掌拍來,你就用他一模一樣的招式,和他手心相抵,把內勁傳到他身上。這老儿想把你逼下江中淹死,你記好了,見到他使什么招,你也就使什么招。只有用這法子,方能保得……保得咱們三人活命。” 她和石破天只相處几個時辰,便已瞧出他心地良善,若要他為他自己而和丁不四為難,多半他會起退讓之心,不一定能遵照囑咐,但說“方能保得咱三人活命” ,那是將他祖孫二人的性命也包括在內了,料想他便能全力以赴。
石破天點了點頭。那老婦又道:“你暫且不用給我送內力。待會你和那老儿雙掌相抵,送出內力時可不能慢慢的來,須得急吐而出,越強越好。” 石破天道:“他會不會吐血?” 那老婦道:“不會的。我練功走火,半點內力也沒有了,你的內力猛然涌到,我無法抗拒,這才吐血。這老儿的內力強得很,剛才你抓住他背心穴道,他并沒吐血,是不是?你若不出全力,反而會給他震得吐血。你若受傷,那便沒人來保護我祖孫二人,一個老太婆,一個小姑娘,躺在這里動彈不得,只有任人宰割欺凌。”
石破天听到這里,心頭熱血上涌,只覺此刻立時為這老婆婆和姑娘死了也是毫不皺眉,其實她二人是何等樣人,是善是惡,他卻是一無所知。
那老婦將庶在臉上的衣袖緩緩拿開,說道:“多謝你啦。丁不四死不認輸,你就和他過過招。唉,老婆子活了這一把年紀,一下的真好漢、大英雄也見過不少,想不到臨到歸天之際,眼前見到的卻是一只老狗熊,當真夠冤。” 丁不四怒道:“你說老狗熊,是罵我嗎?” 那老婦微微一笑,說道:“一個人若有三分自知之明,也許還不算坏得到了家。丁老四,你要殺他,還不容易?只管使些從來沒教過他的招數出來,包管他招架不了。”
丁不四怒道:“丁老四豈是這等無恥之徒?你瞧仔細了,招招都是我教過他的。” 那老婦原是要激他說這句話,歎了口气,不再作聲。
丁不四“哼” 的一聲,大聲道:“大粽子,這招‘逆水行舟’要打過來啦!那是我教過你的,可別忘了。” 說著雙膝微曲,身子便矮了下去,左掌自下而上的揮出。
石破天听他說‘逆水行舟’,心下已有預備,也是雙膝微曲,左掌自下而上的揮出。
丁不四喝道:“錯了!不是這樣拆法。” 一句話沒說完,眼見石破天右掌即將和自己左掌相碰,心下一凜:“這小子內力甚強,只怕猶在我之上。若跟他比拚內力,那可沒什么味道。” 當即收回左掌,右掌推了出去,那一招叫作‘奇峰突起’。石破天心中記著那老婦的話,跟著也使一招‘奇峰突起’,掌中已帶了三分內勁。丁不四陡覺對方掌力陡強,手掌未到,掌風已然扑面而來,心下微感惊訝,立即變招。
石破天凝視丁不四的招式,見他如何出掌,便跟著依樣葫蘆,這么一來,不須記憶如何拆解,只是依樣學樣,心思全用以凝聚內力,果然掌底生風,打出的掌力越來越強。
丁不四卻有了极大的顧忌,處處要防到對手手掌和自己手掌相碰,生怕一黏上手之后,硬碰硬的比拚內力,好几次捉到石破天的破綻,總是眼見他照式施為,便不得不收掌變招。他自成名以來,江湖上的名家高手會過不知多少,卻從未遇到過這樣的對手,不論自己出什么招式,對方總是照抄。倘若對方是個成名人物,如此打法自是跡近無賴,當下便可立斥其非,但偏偏石破天是個徒具內力、不會武功之人,講明只用自己所授的招式來跟自己對打,這般學了個十足十,原是名正言順之舉。他心下焦躁,不住咒罵,卻始終奈何石破天不得。
這般拆了五六十招,石破天漸漸摸到運使內力的法門,每一拳、每一掌打將出去,勁力愈來愈大,船頭上呼呼風響,便如疾風大至一般。
丁不四不敢絲毫怠忽,只有全力相抗,心道:“這小子到底是什么邪門?莫非他有意裝傻藏奸,其實卻是個身負絕頂武功的高手?” 再拆數招,覺得要避開對方來掌越來越難,幸好石破天一味模仿自己的招數,倒也不必費心去提防他出其不意的攻擊。
又斗數招,丁不四雙掌轉了几個弧形,斜斜拍出,這一招叫做‘或左或右’,掌力擊左還是擊右,要看當時情景而定,心頭暗喜:“臭小子,這一次你可不能照抄了吧?你怎知我掌力從那一個方向襲來?” 果然石破天見這一招難以仿效,問道:“你是攻左還是攻右?” 丁不四一聲狂笑,喝道:“你倒猜猜看!” 兩只手掌不住顫動。石破天心下惊怕,只得提起雙掌,同時向丁不四掌上按去,他不知對方掌力來自何方,惟有左右同時運勁。
丁不四見他雙掌一齊按到,不由得大惊,暗想傻小子把這招虛中套實、實中套虛的巧招使得笨拙無比,‘或左或右’變成了‘亦左亦右’,兩掌齊重,令此招妙處全失。但這么一來,自己非和他比拚內力不可,霎時間額頭冒汗,危急中靈机一動,雙掌倏地上舉,掌力向天上送去。這一招叫做‘天王托塔’,原是對付敵人飛身而起、凌空下擊而用。石破天此時并非自空下搏,這招本來全然用不上。但石破天每一招都學對方而施,眼見丁不四忽出這招‘天王托塔’,不明其中道理,便也雙掌上舉,呼的一聲,向上拍出。
兩人四掌對著天空,你瞧瞧我,我瞧瞧你。
丁不四忍俊不禁,哈哈大笑起來。石破天見對方敵意已去,跟著縱聲而笑。阿繡斜倚在艙門木柱上,見此情景,也是嫣然微笑。
那老婦卻道:“不要臉,不要臉!打不過人家,便出這种鬼主意來騙小孩子!”
丁不四在電光石火的一瞬之間,竟想出這個古怪法子來避免和石破天以內力相拚,躲過了危難,于自己的机警靈變甚為得意,雖听到那老婦出言譏刺,便也不放在心上,只嘻嘻一笑,說道:“我跟這小子無怨無仇,何必以內力取他性命!”
那老婦正要再出言譏刺,突擊船身顛簸了几下,向下游直沖,原來此處江面陡狹,水流十分湍急。丁不四又是哈哈大笑,叫道:“小翠,到碧螺島啦,你們祖孫兩位,連同大粽子一起,都請上去盤桓盤桓。” 那老婦臉色立變,顫聲道:“不去,我宁死也不踏上你的鬼島一步。” 丁不四道:“上去住几天打什么緊?你在我家里好好養傷,舒服得很。” 那老婦怒道:“舒服個屁!” 惶急之下,竟然口出粗言。
江水滔滔,波濤洶涌,浪花不絕的打上船來。石破天順著丁不四的目光望去,只見右前方江中出現一個山峰,一片青翠,上尖下圓,果然形如一螺,心想這便是碧螺島了。
丁不四向梢公道:“靠到那邊島上。” 那梢公道:“是!” 丁不四俯身提起鐵錨,站在船頭,只待駛近,便將鐵錨拋上島去。
石破天道:“老爺子,這位老太太既然不愿到你家里去,你又何必……” 一名話沒說完,突然那老婦一躍而起,伸手握住阿繡的手臂,涌身入江。
丁不四大叫:“不可!” 反手來抓,卻那里來得及?只听得扑通一聲,江水飛濺,兩人已沒入水中。
石破天大惊之下,抓起一塊船板,也向江中跳了下去,他躍下時雙足在船舷上力撐,身子直飛出去,是以雖比那老婦投江遲了片刻,入水之處卻就在她二人身側。他不會游水,江浪一打,口中咕咕入水,他一心救人,右手抱住船板,左手亂抓,正好抓住了那老婦頭發,當下再不放手,三人順著江水直沖下去。
江水沖了一陣,石破天已是頭暈眼花,口中仍是不住的喝水,突然間身子一震,腰間疼痛,重重的撞上一塊岩石。石破天大喜,伸足凝力踏住,忙將那老婦拉近,幸喜她雙臂仍是緊緊抱著孫女儿,只是死活難知。
石破天將她兩人一起抱起,一腳高一腳低,拖泥帶水,向陸地上走去。只走出十余丈便已到了干地,忽听那老婦罵道:“無禮小子,你剛才怎敢抓我頭發?”
石破天一怔,忙道:“是,是!真對不起。” 那老婦道:“你怎……哇!” 她這么一聲“哇” ,隨著吐了許多江水出來。阿繡道:“奶奶,若不是這位大哥相救,咱二人又不識水性,此刻……此刻……” 說到這里,也哎出了不少江水。那老婦道:“如此說來,這小子于咱們倒有救命之恩了。也罷,抓我頭發的無禮之舉,不跟他計較便是。”
阿繡微笑道:“救人之際,那是無可奈何。這位大哥,可當真……當真多謝了。” 她被石破天抱在怀中,四只眼睛相距不過尺許,她說話之時,轉動目光,不和石破天相對,但她祖孫二人嘔出江水,終究淋淋漓漓的濺了石破天一身。好在他全身早已濕透,再濕些也不相干,但阿繡漲紅了臉,甚是不好意思。
那老婦道:“好啦,你可放我們下來了,這里是紫煙島,离那老怪居住之處不遠,須得防他過來羅皂。” 石破天道:“是,是!” 正要將她二人放下,忽听得樹叢之后有人說道:“這小子多半沒死,咱們非找到他不可。” 石破天吃了一惊,低聲道:“丁不四追來啦。” 抱著二人,便在樹叢中一縮,一動也不敢動。只听得腳踏枯草之聲,有二人從身側走過,一個是老人,另一個卻是少女。
石破天這一下卻比見到丁不四追來更是怕得厲害,向二人背影瞧去,果然一個是丁當,一個卻是丁不三。他顫聲道:“不好,是……是丁三爺爺。”
那老婦奇道:“你為什么怕成這個樣子?丁不三的孫女儿不是傳了你武功么?” 石破天道:“爺爺要殺我,叮叮當當又怪我不听話,將我綁成一只大粽子,投入江中。幸好你們的船從旁經過,否則……否則……” 那老婦笑道:“否則你早成了江中老烏龜、老甲魚的點心啦。” 石破天道:“是,是!” 想起昨日被丁當用帆索全身纏繞的情景,兀自心有余悸,道:“婆婆,他們還在找我。這一次若給他們捉到,我……我可糟了!”
那老婦怒道:“我若不是練功走火,區區丁不三何足道哉!你去叫他來,瞧他敢不敢動你一根毫毛。” 阿繡勸道:“奶奶,此刻你老人家功力未复,暫且避一避丁氏兄弟的鋒頭,等你身子大好了,再去找他們的晦气不遲。” 那老婦气忿忿的道:“這一次你奶奶也真倒足了大霉,說來說去,都是那小畜生、老不死這兩個鬼家伙不好。” 阿繡柔聲道:“奶奶,過去的事情,又提它干么?咱二人同時走火,須得平心靜气的休養,那才能好得快。你心中不快,只有于身子有損。” 那老婦怒道:“身子有損就有損,怕什么了?今日喝了這許多江水,史小翠一世英名,那是半點也不剩了。” 越說越是大聲。
石破天生怕給丁不三听到,勸道:“老婆婆,你平平气。我……我再運些內力給你。” 也不等她答應,便伸掌按上她靈台穴,將內力緩緩送去,內力既到,那老婦史婆婆只得凝神運息,將石破天這股內力引入自己各處閉塞了的經脈穴道,一個穴道跟著一個穴道的沖開,口中再也不能出聲。石破天只求她不惊動丁不三,掌上內力源源不絕的送出。
史婆婆心下暗自惊訝:“這小子的內功如此精強,卻何以不會半點武功?” 她腦中念頭只是這么一轉,胸口便气血翻涌,當下再也不敢多想,直至足少陽經脈打通,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气,站起身來,笑道:“辛苦你了。”
石破天和阿繡同感惊喜,齊聲道:“你能行動了?”
史婆婆道:“通了足上一脈,還有許多經脈未通呢!”
石破天道:“我又不累,咱們便把其余經脈都打通了。”
史婆婆眉頭一皺,說道:“小子胡說八道,我是和阿繡同練‘無妄神功’以致走火,豈是尋常的瘋癱?今日打通一處經脈,已是謝天謝地了,就算是達摩祖師、張三丰真人复生,也未必能在一日之中打通我全身塞住了經脈。” 石破天訕訕的道:“是,是!我不懂這中間的道理。” 史婆婆道:“左右閒著無事,你就幫助阿繡打通足少陽經脈。”
石破天道:“是,是!” 將阿繡扶起,讓她左肩靠在一根樹干之上,然后伸掌按她靈台穴,以那老婦所教的法門,緩緩將內力送去。阿繡內功修為比之祖母淺得多了,石破天直花了四倍時間,才將她足少陽經脈打通。
阿繡掙扎著站起,細聲細語的道:“多謝你啦。奶奶,咱們也不知這位大哥高姓大名,不知如何稱呼,多有失禮。” 她這句話是向祖母說的,其實是在問石破天的姓名,只是對著這個青年男子十分靦腆,不敢正面和他說話。
史婆婆道:“喂,大粽子,我孫女儿問你叫什么名字呢?”
石破天道:“我……我……也不知道,我媽媽叫我……叫我那個……” 他想說‘狗雜种’,但此時已知這三字十分不雅,無法在這溫文端庄的姑娘面前出口,又道:“他們卻又把我認錯是另外一個人,其實我不是那個人。到底我是誰,我……我實在說不上來……”
史婆婆听得老大不耐煩,喝道:“你不肯說就不說好了,偏有這么羅哩羅嗦的一大套鬼話。” 阿繡道:“奶奶,人家不愿說,總是有什么難言之隱,咱們也不用問了。叫不叫名字沒什么分別,咱們心里記著人家的恩德好處,也就是了。”
石破天道:“不,不,我不是不肯說,實在說出來很難听。” 史婆婆說道:“什么難听好听?還有難听過大粽子的么?你不說,我就叫你大粽子了。” 石破天心道:“大粽子比狗雜种好听得多了。” 笑道:“叫大粽子很好,那也沒什么難听。”
阿繡見石破天性子隨和,祖母言語無禮,他居然一點也不生气,心中更過意不去,道:“奶奶,你別取笑。這位大哥可別見怪。”
石破天嘻嘻一笑,道:“沒有什么。謝天謝地,只盼丁不三爺爺和叮叮當當找不到我就好了。你們在這里歇一會,我去瞧瞧有什么吃的沒有。” 史婆婆道:“這紫煙島上柿子甚多,這時正當紅熟,你去采些來。島上魚蟹也肥,不妨去捉些。”
石破天答應了,閃身在樹木之后躡手躡腳,一步步的走去,生怕給丁氏祖孫見到,只走出數十丈,果見山邊十余株柿樹,樹上點點殷紅,都是熟透了的圓柿。
他走到樹下,抓住樹干用力搖幌,柿子早已熟透,登時紛紛跌落。他張開衣衫兜接住,奔回樹叢,給史婆婆和阿繡吃。她二人雙足已能行走,手上經脈未通,史婆婆勉強能提起手臂,阿繡的雙臂卻仍癱瘓不靈。石破天剝去柿皮,先喂史婆婆吃一枚,又喂阿繡吃一枚。
阿繡見他將剝了皮的柿子送到自己口邊,滿臉羞得就如紅柿子一般,又不能拒卻,只得在他手中吃了。石破天卻待再喂,阿繡道:“這位大哥,你自己先吃飽了,再……再……”
史婆婆道:“這邊向西南行出里許,有個石洞,咱們待天黑后,到那邊安身,好讓這對不三不四的鬼兄弟找咱們不到。”
石破天大喜,道:“好极了!” 他對丁不四倒不如何忌憚,但丁不三祖孫二人一意要取他性命,實是害怕之极,听史婆婆說有地方可以躲藏,心下大慰。
眼巴巴的好容易等到天色昏暗,當下左手扶著史婆婆,右手扶了阿繡,三人向西南方行去。這紫煙島顯是史婆婆舊游之所,地形甚至是熟悉,行不到一里,右首便全是山壁。史婆婆指點著轉了兩彎,從一排矮樹間穿了過去,赫然現出一個山洞的洞口。
史婆婆道:“大粽子,今晚你睡在外面守著,可不許進來。” 石破天道:“是,是!” 又道:“可惜咱們不敢生火,烤干浸濕的衣服。”
史婆婆冷冷的道:“這叫做虎落平陽被犬欺。日后終要讓這對不三不四的鬼兄弟身受十倍報應。”
前一頁 | | 后一頁 | | 回目錄 | |
---|
No comments:
Post a Comment